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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遙遠的距離.jpg

她問他,你覺得銀河有聲音麼。

要心有靈犀才聽得到。

小湯每到一個地方,就錄下所聽到的聲音,一封封寄給她。這是他們情感僅剩的唯一聯繫,曾經的約定,只他獨自完成。沒有留下寄件地址,不期待回信,只是單方面的給與,是一個流浪者任性的堅持。讓自己沒有收信的地方,就不會等待,期望,亦不用害怕會遭受拒絕。這是他最後可以通向她的入口,即便這僅僅是一個人,面對一個無聲的樹洞。

拆信的人不是她,卻決定循著錄音帶的聲音去尋找,那些他曾經錄製聲音的地方,他所踏及的土地,住過的旅館,他的氣味,他這個人。錄音帶裡的那些聲音日夜陪伴她,度過寸寸難熬幾至無法喘息的光陰,在道德的邊境痛苦徘徊,沒有人可以訴說,特別是她所愛的人。她覆踏上他的足跡,每走到一個地方,就對錄音筆說話,這樣寂寞,錄音帶是她唯一慰藉。

你知道我在哪裡麼。她對著錄音筆反覆呢喃,耳邊傳來大海磅礡的聲音,海角天涯的孤獨感襲向她,她說,我好累。聲音這樣疲憊薄弱。那天她決定逃離這個世界,世界卻殘酷地暴露在她面前,她失去她的車子,花光所有金錢,前所未有的困頓,愛別離,求不得,她覺得自己無能為力。

原來人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灑脫。生活是重軛,壓負下來,人只能扛著,因若不如此,現實會逼得人無路可走。

阿才已經太習慣去假裝成另一個人,站在那個人的角度,思考那個人的思考。他漸漸不知道怎麼做回自己。他瀟灑輕浮,狂放不羈,似乎這個世界駕馭不了他,事實上,卻是他再也無能承擔自己。

遇到小湯,與他一起行走一段。他在假裝自己是小湯,與他互動的時候,救贖了小湯。但是他崩潰了。他穿上蛙鞋,戴上氧氣罩,在馬路上假裝自己在泅泳。他游得越快,呼吸就越急促薄弱。他終於面對了自己的脆弱,依舊是無能為力。他無聲地叫喊著,一邊往未知的路上奔跑。如果可以,他想要成為一隻魚,短暫的七秒記憶,一直記得,一直遺忘,不知道他人,也不知道自己。沒有記憶,沒有痛楚。

他們站在同一片沙灘上,看海,浪一層層襲捲過來,站在泡沫的邊緣,避免被海沖濕了鞋襪。他們互不相識,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,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,即便她日夜戴上耳機所聽見的,是他的靈魂。他們就這樣靜靜站著,站出了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,那是最遙遠的距離,他們身處其中,卻恍然不知。悲涼,由此誕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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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冷若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