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優彌對璟說,璟,我在妳人生裏的任務已經完成。那件大事情已經做過。從此我們的人生便沒有交合,而我的人生會變得如尋常人一樣平淡。我現在非常滿足於這平淡,我不想走進妳的世界,儘管我知道它也許很豐富。可是那不是我需要的。妳也是,不必來遷就我,不必背負照顧我的責任。如果妳是為了報恩,那麼妳就錯了。我們之間的情誼,倘是可以來來回回欠了再還這樣計算的話,那它又與世間用金錢、權力來衡量的交情有什麼分別呢?當我遇見妳,我把我自己分成了兩個,一個是激進、躍躍欲試的我,她像個頑皮的小女孩兒;另一個是甘於平淡和奉獻的母親,就是現在的我。我早就把我的『小女孩』交給妳管了,她跟著妳,給妳鼓勁兒,可能也令妳更加衝動。總之,我把她交到了妳的手上,與妳合成一股力量。妳的任務是好好撫養她,帶著她去見識更大的場面,體會更大的成功。我的責任是照顧好我肚子裏的這個小傢伙--璟,妳那麼聰明,妳肯定懂得我說的這些,對嗎?


--摘自《水仙已乘鯉魚去》張悅然 著/小知堂2006出版/頁324




看見了這一段,想起親愛的特麗莎。是這樣像她會對我說的話,使我感到一陣陣甜與酸交雜的滋味。特麗莎是我的優彌。她曾對我說,冰,我是個不懂愛的人。可前方的這一段路,我想揹著妳走。她又對我說,冰,我早在心裏為妳立好了一座碑,因妳總是如此地奮不顧身,去迎向未知的前方。妳不在乎,我也無謂。她說,冰,我是妳毫無牽掛的愛。我能夠這樣去愛妳。


我親愛的特麗莎,她有與優彌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睛,總是認真地聽著我說話,模樣一如孩子般的單純與認真。她給予我許多快樂,給我畫了許多畫,有信裏的小插圖,也有我的畫像,每字每句,每一個線條,我都如此珍惜。她放縱我的任性,並且包容我善變的脾氣。她說我是她的觀音,可我其實一直明白,她才是引領我走向良善與美好的那道光。


我親愛的特麗莎,她擅長算一個人的命運,亦如書裏的優彌,樂衷於占卜。她看待我的未來,比我自己還要認真。她對我說,冰,妳定會成功,會站在很高的地方,到時我們豢養彼此,那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。她對於我任何的成就都是這樣開心,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成功,她也想為我好好慶祝。


她說,冰,妳的心上有許多痛痕。我想把妳裝進水晶球裏,好好捧在手心,讓妳不再有傷,在裏頭無憂地閱讀與寫作。


我親愛的特麗莎,她並不時常與我見面。我們聯絡的方式也很特別,總是一段日子才有封訊息。總是大約半年才有一次的相見。可我們都明白彼此的安好。她給我的訊息總是簡短,並且每封的開頭都是冰,我想念妳。這總使我在思及的時候感到美好,並且唇角揚起一彎淡淡的微笑。


用文字進入對方的靈魂多年,之間便會擁有默契與感應。我與親愛的特麗莎,以及親愛的夜合。我明白自己是一個極端並且任性的女子,一旦選擇一條路,便要走到底,即便那上頭佈滿荊棘,使我血跡斑斑。她們從不阻攔我,只是看著我,伴著我,等待我對她們說,我回來了。


可我如此明白,她們在迎接我的笑容背後,是這樣的牽掛並且憂傷。親愛的特麗莎說,冰,只要一見妳,我便想要流淚。因我明白,每一次的重逢,都等同於再一次的告別。我是個注定在道途上流浪的女子,而我愛的人給予我無所牽掛的愛與支持,卻埋藏起自己的悲傷,並在心上與我告別。


親愛的我怎麼會不知道。我們的靈魂,絲絲縷縷都糾纏一起。妳這一刻在笑,這一刻為著我皺眉或者流淚,無論我在哪裏,我都知道。都知道。


我們不要告別。如果我注定是璟,而妳注定是優彌。


答應我。別讓我們相互走遠。別讓我們對彼此告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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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冷若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